【完结】熔融
一个吞佛童子从心理上接受一剑封禅的存在的过程。
(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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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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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
[只是为了吞佛出现在河边的场景设定]
“你的名字。”
“不系舟·任沉浮。”
“下次见面,吾会记得你的名字。”
吞佛童子手按伤处,化光离开。
踞于江边的高崖,看着任沉浮带走玄宗二人,他的任务已经完成。受伤不过是掩人耳目,定天律与穿玉霄尚不足以与他对敌,但在异度魔界与所谓武林正道都对对方状况不甚了解之时,恰到好处的示出弱点,反而能放松敌人的警惕。
只是没有称手神兵的加持,到底费力费时些。应该去找回朱厌了。
高崖之上,易于俯察,亦不易暴露目标。
江涛拍岸,日远天高,一逝万里。
极目而眺之时,他却有些心神不宁。
他曾经救过剑邪一命,带他到了江边。但,那夜的记忆与耳畔的涛浪声一样飘忽不明。
意识抽离的那瞬,他看见了一团金色的佛光。讽刺的是,那是朱厌身上的光芒。那时,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对他说:“这是你的剑,杀诫,从今往后,你就叫……”
“一剑封禅。”
江水中忽然浮现出了数人的身影,或惊或愤,他们的声音忽远忽近。
“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吗?一剑封禅。”
“吞佛童子,不对,是一剑封禅……我蝴蝶君最讨厌搞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人。”
“阁下真是吞佛童子!杀了剑邪,毫无动容吗?一剑封禅。”
一剑封禅……
一剑封禅……
一剑封禅……
是吞佛非封禅。
江潮一声高过一声。崖下的浮光逝水映不出他的容颜。
如影随形的名字,毫无所知的过去,那些眼睛透过自己,看到的是背后虚无的谁?一个纯粹的魔,如何能从中剖出不两立的向佛之魄?而一个业已消散的人格,又是什么让这个名字纠缠自己,犹如挥之不去的回声。
吞佛就是吞佛。
在扎堆的“一剑封禅”中,却有一声“吞佛童子”。
他勾起了一个玩味的笑容。
不清醒。
他步步紧逼,想要撕破剑邪的心理防线。
“不肯使出全力,汝还在盼望什么吗?剑雪。”
那人迷乱。
“汝的杀够坚定吗?剑雪。”
那人痛苦。
“一剑封禅才能唤汝剑雪吗?吾不是他吗?剑雪!”
那人愤恨。
惹动剑者的杀意,挑衅困兽的底线。
过分一点。再过分一点。
是吞佛,非封禅啊。
拎不清的人最可悲。
吞佛冷笑,抬手按住心口。
你死了,我会为你难过么?
残阳如血。
(四)
[到处是私设的一章]
魔坛内。
妖独池中不断翻腾着血沫,红雾笼罩、涌动,仿佛巨物吞吐的气息,时而有液体喷溅而出,像是正在回味猎物的美味,像是对新的献祭之灵的难耐的渴望。
一剑,一人,在妖独池前相对,已有三日了。
起初,朱厌还会发出低沉的剑鸣表示抗议,妖独池所散发的气息是在太过诡异,魔气、邪气、妖气,层层叠叠的压迫感,令人四体俱寒。但朱厌的抗议并无成效,吞佛童子背对着朱厌,闭目而坐,不言不语。
此处神魔俱怖,鲜少有人靠近。
最后,朱厌也如一把死剑沉寂下来。
三日前,九峰莲滫,吞佛取回了朱厌。
一件得心称手的魔兵,与魔将而言如虎添翼,况且是有生命有灵性的朱厌。它身上有与他相仿的气质——优雅与危险相生,因此被他一眼相中,多年与之相伴,共同出生入死。
只是,他不在的这段时间,朱厌竟然认了二主,甚至欲借九峰莲滫的佛气控制他。
剑有灵是一种优越,也是一种隐患。
“吾也可以把汝送到补剑缺那里回炉重造。”吞佛蓦然开口。
朱厌剑穗轻颤。重新锻铸,意味着毁灵重生。
但他选择留情。
他选择将它带到妖独池,意思明白又决绝——要么你彻底归服我一人,要么我彻底舍弃过去情义。这是警告,也是劝诫。
三天。三天了。
三天前,随着朱厌佛气反灌入体内的,还有它见证的,他与他相伴的那些记忆。三天后,他仍然走不出迷障。明明只是别人的过往。
那些带着笛声和梅香的记忆在脑中盘桓,一幕幕,他都细细端详。像是一剑封禅常被火星灼烫的左手,或是他融了雪水,洗去杀诫沟壑间干涸的血垢时,喜欢盯着雪地上水红色凹陷的小动作。做这些能使一剑封禅冷静下来。吞佛明白。剑雪也明白。
他们二人极为默契,对方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。只不过领会归领会,即使晓得了也有自己的坚持。一静一躁,一荤一素,没有闹掰反而相互欣赏,情谊愈厚。欣赏是欣赏,对峙也是常态。小到喝酒喝茶,杀生食肉,大到人生哲理,生死论辩。在鸡毛蒜皮之事上,以为对方扫兴,沉默着互不相让。但当共同对上出手金银邓九五的时候,剑法身形皆是如水合流、天衣无缝的圆和、漂亮。即使二人对坐之时,从不曾比过剑、试过招。
可沉默总要有人打破。“妥协”二字在二人的字典里都是不存在的。
但当剑雪听完一剑封禅的狂言后,低眸念一句“痴狂”,一剑封禅眼里的光芒便会更盛些;一连听到几次魔咒“为什么”之后,一把火烧上心头的人触及剑雪眼中的无辜神色,心上粘满芝麻的烦躁感都在揉乱他的头发之后化作温柔的糖衣。阒夜,总是竹笛声先行响起。
而后是凄冷萧瑟,但不寂寞的合鸣。
但当回忆中出现了在圆教村苏醒的自己,吞佛的心却突然一沉。
汪洋恣肆的纵火场,满地鲜血与焦骨的乱葬岗。吞佛第一次旁观自己的挑事成果,依然是理所应当的自在。只是滔天魔焰中的另一人,灰头土脸,惯常澄澈的眼睛里竟藏了两把钢刀。
那人只有对着他的时候,才会露出那可以称之为“恨”的眼神吧。吞佛想。
哈,那可真是受宠若惊了。
被钢刀扎痛的人面无表情。
只是朱厌发出了一声长而凄切的低鸣。
或许真的是宿命。
顺着朱厌封存的记忆,吞佛走过剑雪走过的路,听他听过的话,看他神情最细微的变化。在鸿莲寺听了禅言,又回到九峰莲滫——一切从这里开始。一切,也该在这里结束。山僧羽扇请摇,从鸠槃神子说起,扯出一段魔与佛的陈年往事。过去,是剑雪无名最深,又最不可得的执念。逝去的师尊,沉默的朱厌,无言的莲香,世界一片寂静,他孤身来到人间。江湖之路,身前身后,两片茫茫。此时他终于在破戒僧口中得知了自己渺远的过去,一颗心却仍觉虚幻无所可依。
魔胎,吞佛童子,避无可避。
又是这个声音。
又是这种感觉。
如同再次置身于那个梦里。
盘坐着的魔第一次无声叹息。
是的,那是旁人的故事与执念。
但那个呐喊的声音,却是自己的。
原来由生至死,你我注定是纠缠不休的同路人。
吞佛想。
他再次想起他们的初遇。沉睡初醒的魔,一生参禅的魔胎。滔天业火包裹了那一袭绿衣,他的心忽然一抽,但又想拉他同葬其中。
他独自在这样的炽焰中,呆的太久了。
他从没有软肋。过去没有,现在也没有。
剑雪无名,是抽去软肋后留下的空洞。
难以愈合。
不愈又如何。
(五)
梅花坞早已没有主人。
或许说不曾有过主人。
很久以前,一名剑者曾在此小住,但既不曾搭过小庐,也不曾修整梅林,不过兴之所至,于此驻步,卧梅而寝,聊为安所,整个梅花坞仍是原生态的模样。
后来,这位剑者一去便不再回来。
梅花坞地僻而清净,后来一直无人问津。
再后来,有一位白衣红发的魔曾来造访。
此后亦是满坞沉寂,一林梅树荣枯自他去。
异度魔界事务繁忙,吞佛少有得闲的时候。好容易有了赋闲的机会,想来也无处可去。
到达梅花坞的时候,满坞梅花依然繁密如云,这里的花期比其他地方要长上许多。吞佛不由地心境舒朗起来。梅花坞是个好地方。
他寻了一株老梅靠坐,从袖中摸出一壶酒,便自斟自饮起来。坐拥荒旷的梅林,纵是花繁如云,一个人喝酒,仍是喝出了寂寥的滋味。
剑雪是不饮酒的。
他纵是垂眸淡然地拒绝。
又不是和尚,不晓得他在拒绝什么。吞佛想。手腕一翻,余下的半壶酒就倒在了树底下。想来他在是这里定然是不沾酒气的,不如今日让你们一试酒滋味。
圆教村一战已经过去很久了。久到他可以淡然地走进这片梅林。久到他都几乎忘了,最后自己是用一剑封禅的脸骗了这个小朋友的。
他曾经毫不留情地质问他,吞佛童子与一剑封禅不是同一个人吗?
但若这个问题由他来答,他也无法给出答案,
一剑封禅的出现,是他生命中的一场意外。
他曾经以为,于他而言,“一剑封禅”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名词,是死的,但剑雪告诉他,不是这样的。
遇见相似的每一眼,他的心都会不合时宜地被触动。
他很明白,一剑封禅已经不会再回来了。波动的,是他,吞佛童子,自己的心绪。
或者说,一剑封禅已与他融为一体了。
他不愿接受这个结果。
妖独池边,他的不愿,一剑封禅在朱厌记忆中的模样,在他脑中交战了三天。最后疲倦的他还是带走了气焰尽消的朱厌。
记忆中最深刻的,是剑雪最后的眼神。
当他慌了神说要带他去找大夫的时候,那些爱恨痴怨轰然决堤。
差一点他就要下不去手了。
说什么傻话呢。
身体一半在抗拒,一半在蠢蠢欲动。
他早该知道是这样的。他与一剑封禅的界限已经模糊。
最后剑雪的眼神不也证实了这个结果。
那些震惊,疑问,不安,一一在眼中滚过,留下的竟是温和与坦然,宛如无数个雪天,默默听着《鹊桥仙》,他看向火堆的另一边。
他时常怀疑,为什么在那最后一刻,他可以如此坦然。愈是坦然,愈是让他于心不安。但现在,他庆幸他的坦然,庆幸他的不忍责备。
还好,如果你可以原谅我一半。
吞佛童子,一剑封禅,注定的殊途同归。
你说对了。
“一剑封禅”在他心中活了起来,剑雪焐活的。
以命换命。
他最后留下的那个眼神,就如同当年鸠槃神子得证后留下的黑莲,在吞佛身上孕化出新生。
一剑封禅,吞佛童子,一样霸道响亮的名字。
哈。
在宿命还未走之刀剑相向的时候,他也不曾告诉他,梅花坞,真的很美。比起只有风雪的破败的冰风岭,你更适合这里。梅花冷傲,静默,但不失生机。
再来梅花坞,他没有错过花期,却错过了看花的人。
你曾想一肩担起两人份的命运刁难,为我寻觅我的未来,现在,你成了我放不下的过去。我一个人的过去。
傻剑雪,这次不是骗你的。
——end——
终于填掉这个坑了,虽然过的太久已经不记得当初开这个坑是怎么想的了。
还记得的是当时取名字时的想法,熔融,熔的是剑雪,融的是吞佛和封禅。
于吞佛漫长的一生,剑雪未必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个人,更何况与剑雪在一起的一直是一剑封禅这个人格。
但怎么会没有影响呢?后来吞佛在一些可以联想到剑雪的场景下,便会露出封禅的脸,每一次都令我突然呼吸一窒。
我是希望吞佛童子最后与一剑封禅是融合的,这样就可以对自己说,一剑封禅没有退场。剑雪的那个“记忆中唯一的人影”也还留在这里,他可以放心。
可能是刀片挨多了脑子有点不清醒吧。
其实我写文的初衷是自产自销小甜文的怎么就偏离的轨道了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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